西出玉门小说

繁体版 简体版
西出玉门小说 > 江东风华录 > 第92章 92 遗恨丹徒

第92章 92 遗恨丹徒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受伤?!”孙权大惊而起身,只觉胸膛似停跳了半晌,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上,兄长受伤一事可大可小,担唤他回去,那必不可能是小事。

“撤兵!”孙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发令:“督军中郎将徐琨!领众部谨慎断后。威寇校尉孙河!协助大军有序撤退。潘璋、刘阿,随我速归丹徒!”

“喏!”众将纷纷领命。

孙权只带弟弟孙俨和亲卫潘璋、刘阿等七八人,轻装快马,立即动身,连夜加鞭赶回丹徒。

恰是当夜,陈登见孙权大军异常整备,似有动静,便令潜在远处的军士将柴薪束聚,燃火而亮天际,佯作曹操大军奔来,欲吓退孙权军队。

时至天明,果见孙家兵马后撤,便料其已惊慌失措,旋即趁乱勒兵追奔,欲杀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徐琨与孙河早有防备,速速整备兵力,列阵抵抗,广陵战场烽火未歇,而丹徒层林,已杀机四伏。

夏四月初二,孙策得到周瑜协助孙辅攻破庐陵僮芝的捷报,甚是开心,宣周瑜镇守巴丘,并当即喜召韩当等步骑数十出猎,驱马驰逐林间野鹿,意气飒踏。

峥嵘的山石、丛生的杂草,山林寂寥,马蹄声逐渐踏破那片宁静。

孙策驾驭麾下赤鬃马远绝于前,韩当率部紧追于后。灌丛窸窣,野鹿奔窜,孙策引弓而射,逃鹿应声而倒。

倏而,孙策敏锐地察觉到前方草丛里有动静,且、不似野畜般灵滑矫捷。

“何人在此。”

见草野中无动静,孙策当即拉弓而射,一声惨叫随即传来,其一人应弦而倒。其余两人吓得面容扭曲,急忙慌乱解释:“我等为韩当麾下!”

孙策冷笑半声,再度引箭:“韩当部曲我皆识面,未曾见过尔等。”

那二人见状,连忙已手中弓箭,引弦朝孙策射去,孙策迅速取下手戟掷去,断其弓身,那二人便又窜逃于灌丛中,匿迹销声。

孙策细聆动静,觉左边草丛传来窸窣之声,便立即引弓猛射,可,竟然没人?

孙策谨慎地回身环伺,却不料这一回身,猝然被一箭矢射中左脸颊。

猛然而至的冲力与疼痛令孙策失去平衡,晕厥间跌坠于战马。

一人应声而起,拔出弯刀欲取孙策项上人头。另一人爬起身来,拔出肩上的箭矢,喜笑展齿,高呼:“孙策!今日之果,旧府君之因!”

孙策切齿忍痛将箭矢拔出,刹那间,鲜血四溅于地,似是为这三春繁花再续绚烂色彩,却不料热血转瞬即冷,黯红而凉污。

佩剑出鞘,他迅速抹去眼角的血渍,抬手御剑抵挡那健全者的百般的攻击。久之未决胜负,孙策便假作疼痛难耐而晕厥,诱其迎击之际,奋力掷剑而阻,中其脊背,当即毙之命。

马蹄声踢踏而至,却已晚矣,随着一声轰隆沉闷的巨响,孙策堕马重摔于地,神志难清。

韩当立即扫荡层林,急令人救护孙策回城,并将已死的两刺客拖走,将受伤的那刺客擒回去严刑拷打,逼问主谋。

而孙策伤及面颊,血肉模糊,面之白骨依稀可见,张昭急招军医来治,但吴琼却下令令人封锁消息,只道孙策受了些小伤。

入夜,军医从堂内垂头丧气而出,吴琼眼含泪花,虽料情况不妙,不得不急声问询道:“我儿伤情如何?”

“将军伤及面颊,左脸颧骨碎裂,右脸颊肉绽血开,因受力双后槽牙亦松落,碎骨入肉,经脉俱断,伤及脑穴,万分危急……”军医无助地跪下,神情紧张,额头汗水直冒。

张昭躬身蹙眉,背手踱步于屋外,心急如焚,怒而令道:“无论如何,须保将军无恙!”

“喏……”见军医哆嗦而领命,张昭便将其撤换,令军医匿迹来府医治,又将医者尽数扣押于府,浅一隐瞒孙策伤情。

彼时孙策的脸颊已血肉模糊,凄惨无状,吴琼见之不忍,心猝如刀割,痛心疾首肝肠催断,可她却面色无悲无泪,极力压制内心伤痛,尽力把控局面。孙策是孙氏乃至江东的主心骨,他若出事,江东必再起动乱,风雨飘摇。

当天夜里,孙策总算恢复意识而苏醒过来,可他发现,自己微一张开嘴,便觉血腥味弥漫腔肺中,令他窒息又恶心。每道一个字,更是会牵扯伤口,锥心刺骨地疼,痛到泪水不受控制地自眼角垂落,和血相融交织,难辨泪与血。

他自己情况,也许自己最清楚不过。

“唤……仲、谋!”他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又抬手指向将军、太守、吴侯印绶。

张昭神色大惊,知孙策之意,是欲将江东基业托付给孙权,但孙策如今还没死!根本就不该考虑这什么后事,张昭当即拱手泣声而劝:“将军!请将军安心养病,医者已言,此伤无大碍,休养数日,定可痊愈!”

“传他……来见。”孙策再次忍痛诉说,无尽地疼痛将他反复折磨,不知何时能结束,虽听张昭说能活,可他若真有个万一,又无后事嘱咐,这江东,定会大乱。可他说完这寥寥几字,便觉昏痛难耐,不知何时,已失去知觉。

张昭叹息良久,嘱咐亲卫为使,急去广陵战线召孙权归来,并携孙俨同归。

翌日,孙策再次清醒时,已近午时,他慢慢睁开眼睛,已见身旁围着吴琼、徐辛夷、谢清缨等亲眷,张昭、程普等重臣,唯独,未见弟弟。

“儿是英雄之身,不死之命!阿娘切莫、担忧……”孙策咬紧牙关,努力镇定下来,可昔日傲然飒踏的他,如今的眸中,已不知隐隐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色,似是知天命将至,他如今倒是异常冷静,沉着反常。

吴琼心疼地与孙策服药,安慰道:“我已命人去吴县皆你儿女来,念其幼弱,阿策,你一定要渡过这难关。”

闻言,孙策本是欲以欣慰一笑,可嘴角只浅浅一动,便抽搐半分,猝觉痛如裂骨,直教他生不如死,欲挣扎翻身,却仍有百般意志令他吞痛忍耐,不欲母亲眷亲与众臣担忧。

他本是多么爱笑,可如今,面颊中箭已伤及筋骨,一动则痛不欲生,更遑论破相毁容。

堂堂江东之主如今竟卧榻不起、面容可怖,他,如何能接受……

“铜镜。”孙策颤声切齿发令,伸出右手竭力指向妆案,他想看看自己如今的面容,他知道自己容貌已毁,可他仍想看一看,如今,究竟是何般狰狞可怖的鬼状。

侍女欲去取来给他,却被吴琼却立即喝止:“不得妄动,扰将军心绪!”

孙策绝望地闭上双眼,不看,也罢。他曾自诩容颜俊美,而今怎堪面对破相之陋。

张昭再度安慰:“将军勿忧!医者已言,若好自养护,百日勿动,定可痊愈!”

孙权心下苦笑良久,自己情况如何,他大致知晓,只是,他还不愿面对这个现实。

那夜,灯火不息。

但却在次午后,有面铜镜打落在床榻遍,冰冷地躺在他手边。

吴琼震怒不已,不知是何人将铜镜与孙策,但如今孙策,定已知晓他面容尽毁,血肉模糊,不复往日英姿俊美,而似个烂面鬼般可怖。

孙策或保持清醒,却只余空洞的眼神。

昏沉迷糊的脑袋,不断刺痛的脸颊,孙策早已生不如死。他欲仰望天际,可极目之处,只有悬梁房顶,蔽不见天日。

“面如此,如何还能建功立事……”

他自是心傲,如此残面,究竟如何能问鼎中原!

“长史。”久而,孙策忽地怒将铜镜摔掷,椎敲榻床,他切齿忍痛,微侧过头,凝望一旁垂丧着头偷偷抹泪的张昭。

闻得微弱呼唤,张昭匆忙上前,含泪半跪于床前,“将军……”

孙策拼尽全身力气紧握住张昭的手,虽然他知道,与张昭而言,自己的精神力度,不知该有多微弱,他已无甚气力,“烦请子布……尽心、辅佐仲弟……若仲谋不任事者,君便自取之。正复不克捷,缓步西归,亦无所虑……”

张昭闻言已垂泪,他亦感孙策时日无多,泪落两行,尝试劝道:“三公子俨,性与将军似,将军若欲托兵,或可以兵属俨。”

“臣亦附议!将军,二公子权为盲者,如何能统帅三军?”程普亦附和,当日宴时曾见孙俨与徐琨一战,极似孙策,尽展霸王之气,心中早已对这小少年欣赏不已。反观孙权,不仅身量偏瘦,还是个瞎子,差距太大。

“需以仲谋……仲谋……”孙策垂眸忍痛而唤,他每呼唤一声,便是碎骨刺肉,如经脉崩绝。可他却不止,不断地呼唤,纵使气息微弱,纵使声嘶而颤,他也要让张昭明白,他的选择,永远只有孙权一个。

张昭含泪阖眸,他知晓孙策之意,不忍他继续苦唤,徒惹疼痛,便当即起身而拜领,大声呼唤,一字一顿,定要孙策听得清清楚楚:“昭!领命!”

得张昭的答复,孙策终于能停下苦唤,嘴角隐隐泛出一缕白气,似在笑。

他如今,身侧重臣、只得托孤的重臣,唯张昭一人,可惜吕范、周瑜皆远在丹阳,此生再无相见可能,但有张昭在,对后事,他很放心。

只是,那亲如家人的两位好友,他真的,还想再见一见……

子衡、公瑾……

“阿兄!阿兄!”

恰是黄昏时分,江南烟雨朦胧,细雨沥沥,昏昏暗暗,孙权与孙俨满身风尘雨水,衣衫邋遢、发冠不正,急将战马行牵至堂外,纵身下马,擦拭脸前的露水,踉踉跄跄慌忙冲入堂中,哐当两声,皆重重跪于孙策榻旁。

彼时孙策已唇色泛白,中气已不足,更何况已两三日未能进固食,身量消瘦得再不如昔威武雄壮将军。

只消看一眼,孙权猝地崩溃心颤,按捺不住泪水汩汩而流,心疼与担忧的情绪霎时侵扰他的心。他很害怕,很害怕。

“印、绶……”孙策缓缓抬起右手,欲将身旁早已备好的吴侯、讨逆将军、会稽太守印绶全数托付给孙权。

孙权默默跪退两步,将头低低埋下,闭声不语。好似他不接此物,孙策便不会有事。自他有记忆起,便是兄长再他身前遮风挡雨,无论旁人如何轻视他,孙策将兄长的爱全数与他,远胜另两个弟弟。

“阿兄我不……不能……”孙权含泪摇首,印绶近在咫尺,可他眸中只有兄长,可他知兄长气息微弱,左面血肉模糊,头眼亦浮肿,知死期来临,毅然嘱咐后事,凄惨而悲壮。

“仲谋……抱歉,诸多重任,只得尽皆……托付于你。”孙策眼睛渗出浅浅泪水,不知的疼痛而致,还是心中凄凄悲感,他睁着眼睛,久久凝视孙权,他看到那是已一双深墨绿黑的双眸。

修长的眼睫,俊朗的瑞凤眼,真真与他似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他在那双盈满泪水的眸中,隐隐看到,孙氏的未来。

彼时堂内众人皆屏气凝神,张昭已放弃改立孙俨,将印绶如孙策之意,呈与孙权跟前,却有程普依旧议道:“将军!俨性似将军,当以兵属俨,方可保我江东啊!”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