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村一眼望去尽是杂草,不见人迹。
鸟的嘶叫和蝉的鸣啼竟给这座村落平添了几分诡秘。
阴气异常浓重,顾南忆眸色暗了暗,这不同寻常的氛围也让楚玺和魏清挺直了腰板,不敢懈怠分毫。
只有粟枫尘依旧面容困倦,端着那副与外界好像不牵连的样子。
按常理说,村中有住民,是不会安静至此的。打眼一看,皆是杂草丛生的田地,破旧不堪的房屋。这里没有在门口嬉戏的垂髫,没有挨家挨户串门的黄发,亦没有四窜啼叫的家禽。这石枯村中,可以说是毫无人间烟火气。
因先前起局能量消耗过度,顾南忆短期无法再次进入内景,仅知该处乃是此城至阴至寒之地,却不明其中原因,但他猜测和永暗教扎根于此脱不了干系。
阴气重,无非就是阴性之物聚集,联想到失去了耳朵的鬼魂和在村口苦苦等待的孤魂......顾南忆手心捏了一把汗。
......
“有人吗?有人吗?”
“可否行个方便?”
“请问一下......”
“有人吗?”
四人挨家挨户去敲门却无一人应答。
换了一家,又一家,数不清这是敲的第几个了,他们终于意识到了问题。
他们在下一扇门前驻足。
又敲了敲,还是没人应声,于是楚玺直接推开了门,不料这门竟这般不经推,被他一碰就散架了,卷卷灰尘扑面而来,呛得魏清和楚玺咳嗽不止,而粟枫尘和顾南忆因在他们二人后面所以并未波及。
四人踏入小院中,意料之内,里面空空荡荡,破破败败,断井颓垣,到处落满了尘土,也结了无数张蜘蛛网,像是许久都没人踏足过了。
魏清眼都放直了:“怎么会这样?”他想过是村民们不敢开门,或是屋子里的人暂时出去了,却没想到压根就没人居住。
楚玺拧眉:“怎么回事?这村子处处都在透露着诡异。”
顾南忆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仰头,发现仍有着不知从何处升起的腾腾炊烟,但他确定这里现在是个长期无人居住的荒村。
那这烟是来自哪里呢?奇怪。
几人废了大半天的功夫,好不容易收拾了两间干净屋子出来。
“我和南忆一屋。”粟枫尘立马说道。
顾南忆:“……”
他这一句,让顾南忆快要脱口而出那句的“我和楚玺一起”给生生咽了回去。
“好啊,那我和楚兄一个屋子。”魏清没觉得有丝毫问题。
倒是楚玺,没急着应下来,他先瞟了粟枫尘一眼,心道,没想到他和南忆关系还蛮不错的。
但转念一想顾南忆这人生性浅淡,能多交个朋友也是好事,想着他点点头,也认同了他的决定。
“……好。”虽说心底不乐意和他多接触,可楚玺和魏清都赞成,顾南忆自然也无可辩驳。
此外,他还念着寒毒这档子事儿,他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探究一下他对寒毒到底有何种影响,再者说他这人过于神秘,倘如真让他跟魏清住一屋,指不定会把这傻小子骗得团团转。
粟枫尘暖暖微笑,但这笑看在白墐眼里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他叮嘱楚玺二人:“今晚非必要,勿出门。”
楚玺凝重道:“明白。”
交代完后,粟枫尘和顾南忆回到他们房间。
白墐跳下地,忙找了个墙角卧好,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同时,还不忘偷偷观察左右二主的动静。
“饿了吧?诺,吃两口吧。”粟枫尘颇有兴味地打量着顾南忆,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圆饼寄给他。
顾南忆吞咽下口水,倔强道:“不饿。”
还真是个犟种,粟枫尘眨眨眼,弯眉上挑:“真的?那我吃了?”
“其实......你没话可以不说。”顾南忆乜他,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尔后顾南忆把背了一路的灵剑置于桌上,悠悠坐下,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有水吗?”
粟枫尘扑哧笑出声:“不是不渴吗?”
顾南忆微微垂头,一贯从容若水的表情此时竟含着一丝窘迫,音量跟蚊子似的:“我......”
水是他要的,不渴也是他说的。顾南忆第一次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粟枫尘潇洒地掀了下袍子,坐于离顾南忆最近的木凳上,也不看某人,举着水葫芦饮了一大口,声音拔高:“啧啧啧,也不知道是谁说不渴的时候那般不领情,这才过多久可后悔了?”
顾南忆抿着发干的唇瓣,耳根隐隐有些许红润,别扭地侧过头去:“......别说了,不喝就是了,我也没那么需要。”
此言既出,八方寂静。
良久后,粟枫尘欠欠地开口了。
“小南忆,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确切来说,是人与兽皆有之。
听到这儿,位于角落的白墐动了动毛茸茸的小耳朵,等候着下文。
“什么?”顾南忆疑道,直觉告诉他这人就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粟枫尘端坐起身,托着腮,眸光一转,玩味十足,道:“一只嘴笨又傲娇的小鸟。”
顾南忆:“......”
他最后憋出一个字来:“......滚。”
粟枫尘好笑地盯着顾南忆,道:“求我。”
求他?顾南忆脸青了:“不可能。”
暗戳戳偷听的白墐也对右主脸皮之厚表示叹服,这张脸皮厚得堪比城墙,那叫一个无人能及、天下无敌。
“就一句。”粟枫尘右手捧水,左手拿饼,故意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做梦。”
“乖,能屈能伸才叫大丈夫。”
他今儿吃错药了还是脑袋睡久睡坏了,抽的哪门子疯?
顾南忆咬牙切齿,连名带姓喊道:“粟枫尘。”
“我在我在。”
“滚、出、去。”
寒风拍打在粟枫尘脸上,将他如墨的鬓发吹拂起,他直勾勾地看着关上的房门,眸底却没有被撵出来的忧伤,更多是一种。他无奈忖道,这厮还真是不经逗啊。
“粟兄,你也出来勘察情况?”魏清的声音霎时在旁边响起。
见他束发规整,碧衣生辉,夜幕下他的神态极为严肃认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浩然正气,粟枫尘莫名有些说不上来的不适和反感。
粟枫尘心下叹气,他果然和这些正派相融不了啊,他们像是生活在阳光下一株株骄傲的小草小花,满眼都是希望和对未来的憧憬,他们没见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不懂极致的绝望为何种滋味,也没体会过真正的人间疾苦。
可他不一样,他本就生于深渊,注定不值得被救赎,亦不配出现在光下,连祈求或许都是罪过,因为......那阳光太耀眼了,照在他的身上只会将他寸寸灼伤,好比凌迟刮骨、万箭穿心......可能阴暗腐烂才是他的归宿吧,呵。
他眉眼低垂,面上不露声色,道:“......是。”
魏清愉快道:“那一起吧。”
“不妥。”粟枫尘抬头远望,一口回绝了他的提议,话中别有所指,“嘶......你看这天色渐深、风云重重、迷雾缭绕的,又恰遇邪风起,恐不宜勘察呀魏小兄弟。”
他一语落,二人周身便弥漫起可见度极低的白烟,魏清瞬间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暗处......似乎有一双的眼睛盯着他们......
魏清顿时心领神会,道:“还是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