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奥转开了视线，站起身，示意菲利克斯和自己换个位置。空间狭小，两人肩擦着肩。
“开飞艇其实和开车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多了上下两个方向。”
安东尼奥这么说着，给菲利克斯指明了六个方向操控杆，两个加速和减速的操控杆。
这型号是真的很老旧了，跟菲利克斯学习时用过的最新型号完全不同。他使用的基本是自动驾驶或者直接对接脑域，基本不需要再使用双手去操控，只需要大脑发出指令，AI适度纠正就可以。
菲利克斯摸着操纵杆，忽然觉得自己的那句不会不是谎言了。
菲利克斯看着安东尼奥，安东尼奥看回来，一脸莫名：“开啊。”
这就教完了？
菲利克斯脸上的无语与困惑被一眼看出，安东尼奥笑了一下，帮他推动向上和加速的操纵杆，在骤然加重的失重感中，菲利克斯的心跳加速起来。飞艇急速上升，直至能俯瞰无边无际的垃圾山顶，安东尼奥才放开了手。
“自己上手比什么教学都有用，”安东尼奥不紧不慢地说着，把菲利克斯的手放在了操控台上，“别怕，我看着。”
他说得漫不经心，语气中的笃定却让虫信服。
菲利克斯还是头一回接受了这么硬核的教学，这让他感觉很新鲜，也很有意思。他试探着操纵方向，让飞艇往前。安东尼奥打开了窗户的调控，让凛冽的风变得温柔，吹入机舱内。
飞船平稳地前行，前方的一座垃圾山比别处都高一些，菲利克斯试探着升空，因为操作不流畅，机身不断颠簸。菲利克斯手忙脚乱地试图结束这种窘况，转头却看到安东尼奥似乎根本不介意他的这些疏忽。
安东尼奥注意到他的视线，反倒是笑了笑，“不要害怕，匀速拉上去。”
菲利克斯的心定了些，缓慢地操纵着飞艇，故意让它在两座垃圾山峰中穿过。那些锋利的尖锐的不规则垃圾，被逐渐流畅起来的飞艇避开。
“呼——”飞艇穿过一个极狭小的缝隙，菲利克斯逐渐在这样的挑战中找到了些乐趣。他下意识转头，安东尼奥感受到他的视线，仍然对他鼓励地笑了笑，菲利克斯不再犹豫，兴奋地集中了注意力，这是比全息游戏更有意思的真实游戏。
他沉浸其中，试图让飞艇再一次穿过三条钢筋之间的缝隙。
窗外的风吹动着，裹挟着什么熟悉的味道，拂过菲利克斯的鼻尖，腹中的蛋似乎也活跃起来，让他瞬间有些失神。
“咔——”
飞艇外传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摩擦声，菲利克斯立刻清醒，意识到飞艇的侧面——安东尼奥坐着的那面，碰撞上了垃圾山。飞艇已经无法调转方向，他却在这样的碰撞中无法再让飞艇穿过缝隙！
飞艇已经在两百米的高空，菲利克斯的背翅几乎要弹出来。翅膀无法让他能直接落地，但是如果把垃圾山作为落脚点，带着安东尼奥慢慢地下移，似乎还是可行的……他正想着，就觉得手背一热，后背被那只雄虫贴着，那种味道又浓烈起来，叫人头晕。
“菲利克斯？”
等菲利克斯从那种令人陶醉的眩晕中清醒过来时，飞艇已经安全地升高，俯瞰着垃圾山的山顶。
而那只雄虫已经把飞艇设置成了自动模式，担心地站在一旁。
“吓到了吗？没关系的，这种事情多经历几次就会了，飞艇有自救系统。”
菲利克斯抬起头，看这只雄虫的眼睛，里面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并没有把刚才的危险放在心上。而且，与金贵的雄虫的安全受到了威胁相比较，这只雄虫似乎更加担心他这样的雌虫被吓到了。
菲利克斯的心里再一次浮现了疑惑，这只雄虫究竟是在怎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才会让他觉得雌虫是这样脆弱的生物？
他可真有意思。
菲利克斯忽然觉得这颗放逐他的星球也没有那么无趣了。在他的朋友们或追逐或与雄虫拉扯暧昧，游戏人间、打发时间时，他从未参与。他是真的讨厌那群自大的东西。
现在菲利克斯忽然有些感知到朋友们的乐趣所在了。
眼前的是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好虫，不知道这样的虫在暧昧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如何和一只雄虫暧昧起来？
菲利克斯的脑海中瞬间就出现了十几种选择，但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最通俗、最不容易出错的一种。
菲利克斯想起年少时上过的课程，仰起头，让自己的脖颈露了出来，修长脆弱，眼睫却好似不堪重负，羞愧地垂着。他颤抖着握住了安东尼奥的手，轻声道：“我确实是有些害怕，害怕因为自己的莽撞而伤害到了您。”
他抿了一下嘴唇，因为用力，粉红色的唇色变成了白色，又在放松之后泛起了红。
“我必须为此致歉，请您惩罚我吧。”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他那低垂的眼睫睁开了，眼中含着湿润的水意，盯着眼前的虫，好似在说，怎么样都可以。
没有雄虫不会为此心动。
菲利克斯想起老师强调的语气，不会有雄虫拒绝这样的臣服、脆弱、忠诚、暧昧的诱惑。
“雄虫的生活需要乐趣，雌虫要配合他们的狩猎和保护欲。”老师这样说。
安东尼奥也看着那节纤细脆弱的脖颈，真是漂亮。安东尼奥想起自己折断过的那些脖颈，出了一下神，瞬间就判断出来自己只需要一秒的时间，就可以在这节白玉上做同样的事。
菲利克斯的眼睛也漂亮，水润润的。声音也好听，像是在唱歌。像一块蜜糖，忽然从天而降，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姿态对于一个成年的虫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也许真的是被吓到了，也许确实是虫族严苛的法律、对雄虫的保护政策让菲利克斯难安，以至于他做出这样的道歉。很合理，但安东尼奥并没有错过自己的直觉。
安东尼奥这辈子见过的坏心思，可比菲利克斯动的坏心思都要多，只是不知道这次这个漂亮少爷要动什么坏心思呢？
菲利克斯还在等着他的反应。
安东尼奥不动声色，顺着菲利克斯的意思也演了下去，并且在不明情况之前，谨慎地等着菲利克斯先出招。
他摸了摸菲利克斯的漂亮头发，用作安慰，道：“我并没有生气，但是你看起来很愧疚。”
菲利克斯点点头。
安东尼奥笑了笑，“那么，你就自己告诉我，该怎么惩罚你吧。”
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看了又看这只雄虫，他还是那样正直的模样，以至于菲利克斯只能在“有点会玩”和“他好像是真的好心虫”之间反复横跳。
安东尼奥示意他换个位子，自己坐在了驾驶位置，把飞行模式又改成了手动。他选择了一块空地，在水流的下游，那里有一些柔软的草。
“慢慢想，”安东尼奥指着窗外，划拉出一大块地，“你买的那些小动物就放在这里吧。”
“哦？哦哦。”菲利克斯醒过神，看到安东尼奥指出来的那一大片地方，倒是没觉得吃惊，这跟他在家里的花园也差不多大了。
安东尼奥看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多大的坑，摇摇头，再次提醒他，“早点把你的农场设施准备好……你可以给自己再订购一个代步的飞艇。”
安排好菲利克斯的地盘，安东尼奥又给自己找地方。
原来的生产带所在的地方已经不适合了。他要搭建新的生产带，除了大面积的空地，还需要一个分类之后的露天仓库。这个地方还要离各个地方都很近，并且不能污染星球的水源，这样的地方并不多。
安东尼奥找了很久，最后在离家飞行半个小时的地方确定了地方，从这里到菲利克斯的农场也要飞行十多分钟，产生的噪音不会影响到小动物们。
确定好了地方，就要开始工作了。
安东尼奥看菲利克斯无聊的样子，就把自己之前画的设计稿传给了他。菲利克斯茫然。
“你之前不是想要一个这样的房子吗？这是设计稿，你看看还需要什么？”
菲利克斯睁大了眼睛，这只雄虫居然真的这么做了！菲利克斯看着设计稿上的部分草图，里面同时包含了三个虫的生活空间，一看就是这只雄虫亲自设计的。他答应了要送自己一个漂亮的房子，就打算自己来制造！
他可真是个好虫。
菲利克斯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想“玩一下”的心思有些肮脏了。
菲利克斯背着手，不太自在地勾着手指，问道：“你不是说两年后就离婚吗？怎么还要盖这么漂亮的房子给我？”
“答应你的时候，我是无条件的，承诺就会一直有效，”安东尼奥倒是觉得他这个不好意思的别扭样有点意思。
菲利克斯简直有些惭愧了，他居然会想玩弄这样的好虫！
可是转念一想，第一区的渣虫他也不会想去欺负……
如果就此罢手，等待两年后离婚的话，这段时间未免太无聊了。
菲利克斯的内心拧成了麻花，在无聊地等离婚和做一直被诱惑的雌虫之间反复横跳，最后还是决定做一只犯错的雌虫。
大、大不了两年后，自己补偿他嘛！
菲利克斯看着安东尼奥伏在工作台前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设计稿，脑子里又想了一遍，是这只雄虫太别致了嘛！他在诱惑雌虫犯错。在这场暧昧游戏里，这只雄虫也要负一半的责任才公平。
菲利克斯说服了自己，开始动脑筋。
那么，他要让这只雄虫怎样惩罚自己，才能开始这场暧昧游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