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见你怎可无理追问,王将军不便回答难道你没看见,简直放肆。”谢元蓉怕是忍了好久了,她那个谨小慎微,见谁都怕的性子,难得这样伶俐的质问下人,见半见一眼瞥了过来,她又有些怂了。
半见不慌不忙的福礼又道:“王将军恕罪,半见唐突了。”
“半见,此事我定然上心去办,你就不要过问了,放心便好。”说罢,王衍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己,以茶代酒,以作承诺。
“是,将军放心,想来以那人的身份,非是您,我怕是也动不了他。”半见含着眸子里的眼泪低下了头,她报不了仇,她没那个本事。
此时三杯茶已经斟满,谢元蓉缓缓的举起手中的茶杯道:“将军请用茶。”便见王衍似乎很是不妥的并没有接过杯子。
半见便赶忙又斟了一杯退在少爷身后,王衍这才拿起这一杯茶,与谢元律还礼,轻抿了一口。谢元蓉便也饮下一口,扭扭捏捏的放下杯子,哥儿不着痕迹的瞥了姐姐一眼,桂花便就看明白了,赶忙侧身倒茶,没让蓉姑娘再伸手。
“少爷,青松有话要说。”众人正是尴尬之际,杨青松突然跪在亭子的外面。
“要在这说?”谢元律狐疑的问道:“是要与王将军说?”
“是。”杨青松应道,深深的磕了个头才又开口,以示郑重:“少爷莫怪青松。”
“那怎么会?你有什么想说的,便就痛痛快快的说吧!”哥儿显然是知道杨青松想说什么的,这话像是给他鼓气。
半见闻声乖乖的退回道谢元律的身后,让出杨青松与王衍之间,还能是什么话,不猜也知道,半见只感觉浑身像是炸了毛一样坐立难安。
“王将军在上,在下老庄人杨青松,请求投入将军麾下,不论做什么,只上阵杀敌便可。”杨青松说罢,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俯首叩拜不起。“望将军成全。”
当晚半见躺在炕上,美军睡眠法也不能让她入睡,她从头发丝,放松到脚指头,没念叨一半思绪就飞走了。单单是什么都不想,她便绝做不到。
王衍的反映分明是说给老庄的人报仇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那个人她现在都还记得,深得发黑的蓝眼睛,他应该是有异族血统才对,或者干脆就是个异族。这个时代能跟白种人和婚的要不是皇帝,要不就是西域某个部族的首领,总是普通人肯定不可能。
半见焦躁得好似在锅上炙烤,她翻了下身子,刚刚扭过头便看见少爷一双忧思的眸子,也歪头看着她。
“半见你怎么了?可是有事儿?”谢元律问道。
半见敛下眸子只肖片刻思索便道:“哥儿,我犯了大错了。”
“什么错?”谢元律道。
“我把琥珀卖了,所以老庄才被发现的。”半见也没料到,她话才刚一出口,眼泪就夺眶而出了,像是破堤的江水,一发不可收拾,这几日来的忐忑被她倒了个干净,心下似乎通畅了。
“半见,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意外,就好像,那一天我们去老庄,是我非要去的,但如果回来的路上,你真的掉下山涧了,或者火山爆发我们死在老庄了,那决定去老庄的人是我。”谢元律道,那天她和石青被困在对岸时,他或许也经历了自己此时的惶恐也说不定。小丫头咽下一口,泪便没了。
“但……”半见刚要抢白,撑起头来,却被谢元律按回到肩膀上。
“好好靠着,无论何事,你都能依靠我。”
第二日,王将军应允聘蓉五小姐为侧妃的消息便传得和府皆知了,半见突然明白昨日为和谢元蓉会那般骄傲的斥责自己,原来如此。
一大早,三房院里从不过门来的姨奶奶们便都纷纷上了韩山苑的门,蓉小姐的院子里出出进进的都是姨奶奶,只是正牌的奶奶却都没有来,想来庶女攀了高枝,做正室嫡妻也大体是不待见的。
“做个侧妃的也不知道骄傲个什么?”甜枣磕着瓜子,腿翘得老高,鼻子里挤出的一口气来。“我是打死也不会陪她嫁过去的,丢不起那个人去。”
“姐姐何故这样说。”小蔻稍一边掰着手里的豆子,一边道:“那可是雍亲王府,门槛高得狠呐!陪嫁过去保不齐来日便做个侍妾,姐姐还不稀罕?”
“啊呸!还是侍妾,她怎么攀上的王将军还不知道呢!”甜枣扔了手里的瓜子,身子突然直挺了,吓得半见怀里的火山警觉着也挺起了身子。
“全家人伙着小郡主帮衬说亲,有什么结果了?那日王将军来,先是小郡主单独见了弟弟,听说是郡主早先便与她说了的。我听芙姑娘身边的豆蔻说,小郡主与那王衍将军说,人家根本也不允,都说道侍妾了,小郡主说的,不行就做个侍妾,也不用什么的,就留在府里斥候你,你们猜王将军咋说的?”甜枣两只手指捏着瓜子放在嘴角半天也没磕开,偏是这一句,愤恨的卡吧一声脆响,吃了白润的果瓤。
“咋说的?”蔻稍问道。
“人家王衍将军说了,说国公府的姑娘,便是庶出也不可拿侍妾搪塞,那是羞辱。什么意思,听不出来吗?”甜枣葡萄一半的眸子瞪得滚圆,见蔻稍呆呆的摇头,遂拿指头顶着她的脑门道:“就是没看上她,让她做侧妃,人家不乐意,做妾还行,碍于国公爷的面子,总不好慢待了谢家的姑娘,哎!真是自轻自贱,她到觉得王将军是看重她,那是看重她吗?那是看重她大伯和她德大哥哥,还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呢!呸!”
话说得倒是没错的,半见低头抚着火山顺滑的毛发,它最近越来越不爱喝奶了,反而是肉,她吃不下的,火山都能吃了。甜枣早先也不见和蓉姑娘有什么过节,这阵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想是桂花得了姑娘的心了,她便满嘴都是怨怼了。
“那最后还不是做了侧妃了?”小蔻稍道,半见瞥了一眼那小丫头,也真是长大了,想知道细节,还不愿意问,非要旁敲侧击的引那甜枣来说,遂微微抿嘴。
“谁知道那王衍吃错了什么,怎么又要了她这侧妃,不过也别高兴太早,说是要正妃入门了才让她过门,否则就先等着,若过了二十还没正妃,再让她入王府伺候,可把郡主都气坏了,连三爷也气着呢!你没看呐!今日正经的奶奶姥爷,谁也没来。”
“还有这样的道理?”蔻稍吃惊的道。
“没有又怎样?谁还能说王将军的不是?”甜枣得意了。
“不如就打死了算了,打死了拉倒!”三奶奶最是刻薄,牙尖嘴利。“这姑娘我断断不要她,若是送回我们三房,我便打死了她,也省得让人笑话。”
“三弟妹你这是什么话,孩子的事办了也算妥帖,莫要再生是端了。”郡主道,一脑门子的愁苦。
原本能把蓉五姑娘送进王府,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可如今也算是送进去了,没个正妃,侧妃先入门也不算没有先例。可王衍既然应了,却不叫蓉丫头入门,却把她愁恼坏了,难不成在家里一直养到二十岁?哎呀我的天呐!国公爷如是知道这般个送法,想来也是这般说不得的滋味,这可怎么办呐!
“德哥儿媳妇怎么说的?这王衍将军昨日百般推脱,怎么忽然就应下了?”二奶奶怀里抱着一个姐,粉糯的一团,摆手让奶娘带下去,才又道:“昨儿咱们都是见了的,那王将军对五姑娘……我见实是无意的。”
“可不是嘛!我见也是无意,真儿昨儿也说没有希望,让我再劝劝蓉丫头,是蓉丫头非要去寻王将军谈谈。我还当这孩子去就去吧!有她弟弟在旁边,王将军或许当面回绝了她也就死了心了,谁知道……怕是在韩山苑里说了什么。”
“可是,还要等二十岁才肯入门,这话真不像是中意的。”二奶奶向来说话谨慎,提点也不过点到为止。只是说王将军不中意,那言下之意便是蓉丫头等到二十,伤了国公府的颜面,不等到二十,中途另嫁,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便是这话往外一传,那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国公府的姑娘一见王将军误终身,听着便那么的轻贱。
“也罢!娶了总比她见天寻死腻活的好。”郡主说罢,又呷了一口茶道,脸上的笑也是无奈之举。“三弟妹也莫要挂气,一个妾生的丫头,从你门子出去,那本就是正理,若是从韩山苑出去……国公府的面子若是塌了,咱三家都不好看了。”
三奶奶狠狠地嘴巴憋了又憋,她明白这道理,国公爷的面子塌了,便是整个谢家都丢人,好在从自家出去,那是妾婢的孩子,说到底跟下人也差不许多,再难听也比国公府嫡小姐好听。“人住韩山苑里,可别回来让我见了晦气。”
“这你放心,真儿说,王衍也是这个意思,说是越不着痕迹越好,若是蓉姑娘他日有了心仪之人,随时可当着话没说便好。”
三奶奶听得一口茶喷了出来:“竟还有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