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指望爷们在这国公府里立足，不如多搞些钱来。世间能有多少苦难磋磨，是那钱财不能抚平的？还是太少了些吧！半见天生偏就是个守财奴的性子，欧也妮葛朗台，贪财却不好色，单单只贪图那钱财的数量。奈何钱那玩应，死了没花了，那是生的底气，她一点也不憋屈。

“半见你咋知道这林子里能有蘑菇的？”小喜嘴上是疑惑着的，脚上的步子却尤是坚定。她老庄山里上上下下的也不在话下，国公府后山这慵懒的小山包那不跟走平地差不了许多。

“应该是有的，咱们再往山上找找看。”

国公府的后山在一片花海的尽头，便是从院子那边看过来，两三个人的身影不仔细瞅着，别说还真就看不见，那可是老远了。

资本的原始积累都是血腥的，占点小便宜和那些相比，善莫大焉。索性这府里的下人便是打理院子，也万万不会来后山，养得这山林自由自在的，恣意妄为。

这世间万物自有其生存之道，没有反倒不正常了。半见早就看出这林子里的许多树木都因为争抢阳光被更强大的植被欺死了，便是想尽除那些个蘑菇怕也是不能够的。

又走了很长的一段山路了，天光已然大亮，好在林子里被枯叶和树干遮挡还是阴沉的，只有星星点点斑驳的树影，照下一片墨绿色的荧光，光怪陆离。

自小在山里长大的小喜对这些是再熟悉不过了，一见前面横陈着的一棵枯木道：“有了，应该就在那边。”

两个人一前一后紧跑了两步，把半见累得呼哧带喘，小喜却伸手利落，一翻身消失在横木前面了。

“半见，果然有，还有一大片呢！你快来看看。”小喜从横木那边探出脑袋喊道，在背阴的那边，她轻轻的摸了摸树干，又凑到鼻子前面闻了闻。“半见，你简直神了，你怎么就知道的呢？”

“这么多都没人来挖？居然能让咱们找到。”小喜兴奋的脸颊通红，少女吐气如兰，有股子淡淡的甜香。

“这国公府里的丫头嬷嬷，拿着府里的分利银子，咱乡下脸朝黄土背朝天怎么能比，哪里会看得上后山的蘑菇。”半见自言自语的道，她果然猜得没错，那帮胖老娘们是断断不会挨这个累的。

小喜和杨祝兄弟不比石青，从老庄里来的，身契不在这府里头，也没个有依靠的大房主子，每月的分利钱比半见和蔻稍少了一大半，除去日常的花销倒也可以接济老庄的家里，但好歹是来了国公府，三个人为了显得更有脸面些，便把钱财都挤出来给了家里，小喜到还好，吃住都在院子里，两个男孩子毕竟是外面办事的，那点分利是真不够用的。

“这些蘑菇咱们平日里也可以吃，剩下的都让青峰他们俩去外面卖掉。”半见手上摆弄着蘑菇，如是道。

“卖掉？”小喜扭头疑惑的看着半见。“那不就是商人了？”

“商人怎么了？”半见其实知道士农工商，商人低贱的道理，可她并不信那邪。

她不在乎什么低贱不低贱的，她只知道，人惯爱用嘴巴讲道理，用脚来做选择，商人低贱，也是仨瓜俩枣贪小便宜的贪出来的，也是搬搬抬抬，挡着风险拼出来的，不杀人，不放火的，没什么见不得人。

“我可不做商人，他们俩也不做商人。”小喜歪头看着半见，眼神里明显的嫌恶，有些赌气的道。

“没了活路，做什么不是做，你们不做我做，做商人不好，也比做下人要强。”

半见心里明白，这国公府她是不可能呆上一辈子的，慢说是她，谁能确定这一生遇不上过不去的关卡。一旦有一天她走出这府门，也就是拿着那些赏赐，盘个店铺做些买卖。这世道人生来就分贵贱，她这辈子最好就是做个有钱的商人，至于谢元律的妾室，有了那日攘外安内的事在，她便是想怕是也做不得了。

果然国公府里的下人一是缺钱的少，二是如半见和小喜这般有闲暇时间的更少了，那满山的蘑菇只有她们两个，那是任我遨游，见天的来挖也是挖不完的。

杨祝兄弟果然如小喜一样，说啥也不去市场卖，三个人扭着头摆弄手里的活计，一声也不吭，最后还是半见伙着两男孩子去集市上找了个卖山货的老翁。

“老伯怎么卖我们不管，您只管暗数收了，今日卖完了，我第二日再送来时，老伯给我一半的收入便好。”半见特意换了国公府女使的衣裳，穿了柴房里一套破旧的下人衣裳，看着也比山上采蘑菇的山户干净多了。

老翁仔细的看了看那蘑菇的成色问道：“你这个小丫头是从哪里弄的蘑菇来？”

“老伯您看这蘑菇好就成了，定没有那些个有毛病的，咱自家也吃这个。不瞒老伯说，俺爹是个哑巴，只会采不会卖，您看如果明日卖不掉了，坏掉了都算我的，卖出去的您再给我结钱，先都紧着老伯您，可好？”

老翁上下的打量着半见，见这小丫头涝了秧的身板，蜡黄的脸色，想见得是过得挺苦，便道：“行吧！我老头也不能白着你个小丫头的，先给你钱吧！”说着老伯伸手就要掏钱，反倒被半见一把按住。

“老伯且慢，咱就按我说的办就成，有个卖掉卖不掉的也属正常，您千万也别吃亏了，都是山里来的东西，一把子力气而已，都算是我的，这样我也踏实。”半见见那老伯手里掏出的钱来，伸手拿了其中一个铜板。“就它了，算是咱俩之间的定钱，以后咱们按定办事，老伯千万可别推辞了。”

果然事情这般就好办多了，半见跟老伯交代清楚，日后她得陪着哑巴爹爹上山采蘑菇，不能日日的前来，就有杨祝兄弟每日的来送蘑菇，钱就结算给他俩便可。

“你就不怕我跑了？不给你钱了？”老翁疑惑的问道。

“怎么会？老伯面相纯善，我信您，定不是那样的人。”半见眯缝着眼眸，微笑着道。

“行，你这小丫头是个机灵的，那就这么办吧！”

回到国公府里，半见刚进屋坐下，一口茶水还没喝进嘴里，小喜便推门进了屋来。“半见，杨青松说你把蘑菇都给那卖货的老头啦？”

“嗯！”半见叼着杯子点了点头。

“没要钱？”

小丫头随手掏出一个铜板来给小喜看：“要啦！”

“这才几个钱呀！那么多蘑菇，都这么给人啦？他明天不来了，跑了，咱么那么好的蘑菇就换一个铜板，我上山辛辛苦苦，一个一个……”小喜聒噪得一个人便像是五百只鸭子，被半见当即打断了。

“好啦！你们又不自己卖，杨青松告诉你的？”半见问道。

“你别管是谁，你这也太大方了。”小喜一屁股坐在桌前，到了被茶灌下，气得好似头顶生烟。“这买卖干的，就换一个铜钱？”

“那老伯不会跑的，明天就给钱了呀。”半见又道。

“凭什么？那些蘑菇能卖不少钱呢！”小喜啧啧道。“他干嘛要给你钱，跑了都是他的。”

“那你不去卖？”半见呛道，到叫小喜说不出话来，转而又反问道。“小喜咱们蘑菇可好？”

“自然是好。”

“那就完了呗！若是我们骗了那老伯，钱一定要收，可我们拿最好的东西给他，让他拿去赚钱，他为何要跑？”小喜听了半见的话若有所思，半见便又道：“明日他给我钱，我便有源源不断地好东西给他卖，难道还有人能为了眼前这点利益，不要那长远的好处？去干那杀鸡取卵的蠢事？”

做起生意来的半见尤为快活，不过两三天的功夫，杨青松和祝青峰便不再说那些个商人是下等人的鬼话了。

老伯自然也没有跑路，从这山货里尝到了甜头，这一日竟然先给了十个铜钱的定钱，要两倍的量来。

谁又能怕钱咬手呢？

小喜越发的来了精神，去山上采蘑菇的时间越干越晚了，这几日非等到天边只剩下红彤彤的霞光才肯往回走，每每回到院子里，胡嬷嬷都做好了饭菜了，就连蔻稍和谢元律也都从书塾里回来了。

这一日半见终于是忍不住了，便找小喜商量，总让胡嬷嬷自己忙活做饭，也是不成的。老太太倒是没说什么，摔摔打打的谁又听不明白。

“那给嬷嬷分点？”小喜好不聪明的道。

“那怎么行，嬷嬷不比旁人，这事她定然是不会干的。”胡嬷嬷怎么可能收贿赂，她若是那样的人，去别的院伺候就好了，何必还守着谢元律过这没着落的日子。

“那你说怎么办？”小喜的急脾气便就是研究不得这些小事，一屁股坐在炕上，掏出今天分到的五十个铜板，细细的数开了。

“要不明天这样，我在山上继续挖，你快做晚饭的时候就回来，我干得晚点，不就行了。”半见挺自信的道。

“那到也不是不行，不过你手脚可得快着点。”小喜却有些担心半见干活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