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会堂内,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跟着班级排队入场。他们班级的位置靠前,尚誉挑了个边上的位置,方便出去,她听着麦克风放大的讲话,靠在椅子上。
尚誉用外套挡着,低头看了几眼手机,然后拧眉,直到那屏幕上的图片切换,念到她的名字,才扶着靠背站起身来。她上台,所有声音在耳边旋转,尚誉接过荣誉证书和印着奖学金数字的大卡牌。
灯照着,颁奖礼的音乐在后台放起,已经到了末端,摄像老师在台下举着摄像机,指挥着调位置,为了拍出来更整齐好看点。但总共就没几个人,尚誉被轻扯了一下衣袖,闻洱给她让了个位置,“……”
她再抬头的时候对上谢筘的视线,谢筘是一直坐在后边的,闻洱因为演讲的缘故,一直留在后台。
“你也动了凡心吧。”他说。尚誉记得,这句话什么时候说过来着,哦,是她第一次见明江篱的时候,那会已经沉默了半会的她,在明江篱走了之后冒出来一句:
“谢筘凡心该动一动了。”
……
……
谢筘跟他们兵分两路,他们往医院去,于朝早早的就到了,一直等他们来。尚誉回家换了身衣服,校服外套外面又穿了身棉服,最里面穿的是奶奶给织的毛衣,她低头打开手机视频通话。
“这个男生我是不是之前见过,这么熟啦?”于朝坐在凳子脸凑近屏幕,咬了口苹果,指着闻洱,“哦,是不是一块吃过顿饭,闻洱,浮云目断苍山外,落月魂消洱海边,里面的洱么?”
“嗯,”闻洱应了声。
“我听说你,”于朝站起来把病房门关上,“联考前五,First in grade?大姐,要不是我看他们在朋友圈发的照片和视频录像,我都不知道,怎么没人告诉我?”
“让你自己猜,想给你个惊喜行吧?”尚誉说。
“切,”于朝白了下眼,进门去,“我搁医院陪奶奶呢,怎么没见着谢筘?生日聚会主人公消失啦?”
“他有事要去办,比我们晚去几会,”尚誉推开蛋糕店的门,“我们来取蛋糕,再买点东西,待会去医院找你们了。”
陈喻拎着蛋糕。尚誉在后面走着,不着急,还有的是时间。她在想谢筘说的话,还有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她和闻洱是有点变化。
她握着手机,把棉服的帽子扣上,已经两个多小时过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尚誉边走边给谢筘发了消息。他不回消息是常事,她只是把手机静音关了,方便待会听见消息,然后把手抄回兜里。
一通电话打进来,她还以为是谢筘的,发现是另外一个备注的,停了五六秒,然后接通,没开免提,将手机放到耳朵旁边,听着对方讲话,半响后回复,“我朋友今天过生日,抽不开空,等寒假再说吧,先挂了。”
“有事?”陈喻扭头,这电话准保不是谢筘来的。
“没有,继续走。”尚誉翻了下聊天记录,给谢筘发的消息到现在都没回,“你给谢筘打个电话。”
“得了吧,他烦着我给他总打电话呢,要打你打。”陈喻拍了拍头发,“消息没回的话打电话估摸着也接不着,等待会的吧。”
“哦……”
“进抢救了。”陈喻把手机从耳旁移开,“去医院,打车,快点。”他拦了路边的一辆出租车,招呼两人上去,“送你回家吗,顺道吗?”他跟闻洱说。
“不用,我住这附近。”闻洱猜到,可能是谢筘奶奶发生什么事情了,这种时候他确实去了不太好,没打算上车。
陈喻疑惑了下,尚誉住这这附近才对,“注意安全,今天抱歉了,改天再一起约。”
“闻洱。”尚誉叫了一声。
“嗯?”
“抱歉,等我回来。”
·
正逢下午五六点钟的下班时间,在转盘那里堵了又堵,“有没有小道能抄一下啊叔?”
“这地儿那里有啊,得过了转盘,那都不一定有呢。”
“下车。”尚誉刚在车上给谢筘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有打通,打开车门迈上了低台阶。
陈喻扫收款码转了二十块钱过去,拎着蛋糕跟了下去,怕蛋糕颠着,跑的自然是没她快,“飘小雪花了,您慢点,别挨着了。”
司机愣了下,按道理才送了这么几部不应该收钱,点开了车上的广播,磨叨着,“天气预报也没说今天有雪……怎么就下起来了呢……”
尚誉手上拿着装围巾的袋子,摆弄了几下,头顶犯了凉意,摸了一下,是湿的,飘了很小很小的雪花,几乎看不见。正巧,谢筘出生那天也下了雪,但那天的似乎是那些年最大的一场雪。
他们这个速度跑到医院,估摸着要十分钟能到大门就不错了。她在路上听见救护车的声音,进了医院之后直直的往抢救区走去。
白色的走廊里,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抢救室的门紧紧关闭,那扇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于朝站在抢救室一外,焦急地在不停踱步,双手紧紧握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看到两人过来,“我出了病房五分钟,回来的时候已经进了抢救室,医生说是突发性的,多亏了是在医院,但现在情况不太好,我给谢筘打了好多通电话都没接。”
尚誉大喘了几口气,“那就继续打,他到底干什么去了。”她电话响起,尚誉发现今天电话多的不行,莫名的烦躁,是个陌生电话。
她挂了电话,垂下手,然后又站起身来,“我……操。”那一刻,世界仿佛瞬间崩塌。病房内外,一边是与死神的抗争,另一边是家人朋友无尽的焦虑和祈盼。
抢救费用包括急诊检查、急救药品、输血、监护等,抢救费用可能在数千元到数万元。如果伤情严重,需要在ICU抢救,费用会更高。尚誉不知道谢筘怎么样了,总之得去了再说。
“你干嘛去?”陈喻站起来。
“明江篱刚给我打电话,”尚誉看了眼点,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从晚上七点到晚上十点,进行了三个小时的手术,“他在抢救室二。”
陈喻咽了口唾沫,从兜里掏出来手机,先安抚好于朝,让她坐下,“我去打一个电话,待会就去,于朝在这看着点。”
“我待会想去看看。”于朝抬头说。
“嗯。”
于朝问:“是需要很多钱的意思吧……”
“差不多,你不用担心,我和陈喻会解决好的。”
“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呢?为什么你们两个人要承担这些不该承担的压力?”于朝在椅子上坐着,拉上她的手,“我们是朋友,我要跟你们一起承担的……你现在银行卡里还有多少钱?是你攒起来上大学用的吧,你的奖金还剩多少?是不是已经垫过一两次的住院费用了,还能剩下多少?
尚誉抿了抿嘴,没说话,指腹抹了抹她的手背。
……
尚誉到的时候,她看到明江篱和四五个人坐在抢救室外面。明江篱看到她,站起身,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是旁边的男人起身道:“出了车祸,失血过多导致休克。医生正在抢救,现在的情况还不太清楚。”
抢救室上面的指示灯闪烁着刺眼的红光,刺的她睁不开眼睛,明明上午还好好的,还在颁奖台上跟他对视,还说什么动了凡心。还说过要一起过十八岁的生日,要一起高考,一起过了这个严寒的冬天。
“是因为你?还是因为出了意外,”尚誉扫了一眼坐着的那几个人,唯有一个男生,看着十九二十岁的样子,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她看着道:“肇事的呢?”
“是场意外,并不是因为小篱,手术费住院费后续的恢复等等的所有一切支出都由我们承担。如果手术失败,给家人的精神补偿金也会按时间到账。”刚才的男人继续说道:“由于是小篱的朋友,所以我们就更加愧疚。”
“原来是朋友?”尚誉看了一眼明江篱,然后盯着那个男生,看着他底下的头,“要是手术成功,但是缺胳膊少腿的,尤其是车祸,撞击到了头部,他六月份就要高考,到六月份的时候,他还能恢复成出事前的样子吗?精神补偿金什么的啊……明江篱,你一打电话,我不到五分钟就过来了,我家有离的那么近么。”
明江篱的眼神里带着担忧,担忧的是抢救室里面的谢筘,然后转向她的时候,又带着疑。
“因为他奶奶正在抢救室一抢救。”她话一出,抢救室外的楼道顿时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阿赞这名字,本来说是寓意平安喜乐,天真可爱的。”
两台手术几乎同时进行,没有预兆的一场大雪下起来了,笼罩了整个城市上空和医院,他出生的那天晚上,飘了一夜的雪,十八岁的今天,怀南市下了一场更为浩大的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