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别哭了!”梁思妤替卫氏擦去眼泪,虽说有哥哥在不会对阿爹动用私刑,但阿爹年岁渐高身处幽暗潮湿的牢狱对身子也不益,莫说阿娘忧心,就连她自己也替亲父着急。
卫氏原本在屋内替一双儿女缝制新衣裳,门外却来了一群衙差说要搜查院子,卫氏见这阵仗以为丈夫身在京中不小心得罪了哪位大人物,她也是走过风浪的人自要上前询问官差理论一番,梁思妤正巧赶回来将她拦住。
得知丈夫可能叛国,卫氏是一丁点儿也不信,“你爹以前穷的时候是做过混账事,可后来也知错改过,他信奉道义绝不会做那损害国本之事。”
“皎皎,你要相信你爹!”
握住梁思妤的手卫氏不住说着秦峘往事,屋外明亮的光线照射到她泪痕半干的面颊上犹显哀怜。
“我信,阿娘!”
“夫人,府外来了一位妇人自称是姑娘的母亲。”下人进屋朝卫氏俯身禀报。
“快将贵人请去正厅,我速速就来。”下人应了一声退下,卫氏与梁思妤对视一眼,连忙起身收拾自己这才出去迎接。
正厅里余氏扯着帕子来回踱步,见人出来急忙迎上前,卫氏刚想对余慧行礼便被对方托住臂腕。
“不必行这些虚礼了,我与夫君已知晓皎皎亲爹出事。”余氏收回手看了小女儿一眼,又朝卫氏道:“如今只有你母子三人身处这院子,我放心不下皎皎,你们也不必收拾东西,今日就随我回镇国公府。”
余氏最放心不下就是这个小女儿,近日镇国公府出了太多事情,现下又是自己小女儿的亲人也出事,她生怕皎皎会跟上次一样被人绑去。
梁思妤嗫嚅着嘴唇,唤了声“娘”,余氏眼眶瞬间通红,“皎皎,跟娘回去吧!”
梁思妤却拒绝余氏,“娘,如今阿爹身陷牢狱女儿更不能回镇国公府,不能让人留有口舌说哥哥身为大理寺卿会因妹徇私。”
梁思妤这番话也是慎重思虑过,那是她亲爹,亲爹被怀疑叛国罪名可是不小,即便还未被大理寺判定她也不能让镇国公府有一丝陷入漩涡的风险。
卫氏也赞同女儿的话,“外边人也都看着,此时我们全家都搬去镇国公府确实不妥。”
余氏也明白,亲女儿已嫁人自有夫家护着,如今多事之秋小女儿不在自己身边待着她如何放得下心。
余氏身旁田嬷嬷插嘴道,“小姐虽是秦家人但也是镇国公府千金,这是众人皆知的事,秦家出事夫人担忧女儿将人接回去也是合理的。”
见梁思妤摇头,田嬷嬷又接着道,“待过两日小姐再以想念亲弟名义将秦小公子接到府上,虽说独留卫夫人在外,可儿女身在镇国公府,若有人想做什么也无济于事。”
“况且镇国公府越怕小姐回来其实反而更惹人嫌疑国公爷是否与秦老爷的事有关联,所以小姐大可放心回府。”
田嬷嬷一番话让余氏和卫氏相互望去,各自明白对方眼中含义,卫氏朝女儿道:“皎皎,你随余夫人一同回镇国公府。”
“阿娘,我不要,我要留下来陪你。”梁思妤连连摇头,一家人应当在一起,而不是出事后她抛下母亲独自躲避危险。
“皎皎,你爹若出事娘也会去陪你爹,但是你跟煜儿要是出事,那娘真会生不如死。”
卫氏继续劝道,“最近风浪不平,前不久铺子才出事,娘只想你们姐弟平安,你听话随余夫人回去!”
余氏也道,“皎皎!”
“你阿爹是否真的叛国此事不谈,但你和秦煜若是被人抓住胁迫于你爹认下这罪名,那你阿爹不认也不行。”
*
梁泊舟从牢狱出来,狱丞上前询问对此犯人是否需要继续刑供,此案关系甚大犯人又关系不一般是以询问都需要斟酌语句。
“不必刑讯,派人日夜看守不得疏漏。”
“是,小的明白。”狱丞看着梁泊舟离去的背影琢磨着对里面人该用何种态度。
“世子相信秦峘所言?”秦峘身份特殊,宁齐有些好奇自家主子会不会因为某些原因而轻信对方。
梁泊舟还未曾回应宁齐,这时李立从不远处走过来将手中物件交给梁泊舟,“世子,名册上的官员已全部抓住。”
“嗯,我要随父亲进宫,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们处理。”
“是。”
“是。”
宁齐好奇地用胳膊顶了顶李立,道,“世子一贯不徇私,都不曾对里面那位刑讯便轻易信了他的话,你说这次会不会为了小姐破例放过?”
李立明白宁齐问的放过是指什么,翻了个白眼道,“世子脾性你还不知?若里面那位真做出什么危害国本的事世子不但不会徇私,只会按大启律法将他处置。”
宁齐摇头替梁泊舟忧心,“若真到那一天,小姐恐怕要和世子离心了。”
李立脸色一黑,“呸呸呸,这不还正在查,你个乌鸦嘴别乱说话。”
宁齐只得闭上嘴不再言,李立对他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独自去办事。
*
梁泊舟随梁珏进宫由太监引领到皇帝正殿外,待太监通报后两人方才踏入正殿。殿内设施金碧荧煌,雕梁画栋华丽灿灿,足以看出当今皇帝奢靡。
外见臣子丝毫不顾国体庄重,大启皇帝环抱嫔妃慵懒看着父子二人,“爱卿此刻面见朕所为何事?”
梁泊舟道:“近日大理寺查出大批官员与穆北国有勾结,原本该上报陛下再抓人,只因事出突然臣怕打草惊蛇只好先将人押入牢狱。”
梁泊舟将物件呈上,大太监接过册子递到皇帝面前,皇帝接过翻开一看眼睛一眯,冷笑道,“简直混账敢拿着朕的银两去滋养别国军队。”
“梁爱卿此事全由你去调查,不必经过朕同意。”随即又看向梁珏,皇帝神色又暗沉一分,“国公爷近日可曾听到过有关前太子流言!”
梁珏拱手低头,“臣有听闻,不过此事不可当真。”
“不可当真?”皇帝面色泛青整个人虚浮,是以起身时身子虚晃了下,道:“当年你父亲是先皇左膀右臂,对先皇保证过会尽心辅佐先太子,莫不是?”
梁珏眉目皱起,“陛下明鉴,当年先太子逝世时家父同宸王亲眼所见,既先太子已逝,先皇立陛下为储君,家父尽心辅佐的自然是陛下。”
“嗯,国公爷,方才朕只是玩笑话。”皇帝又试探道:“国公爷今日来此是因军中之事?”
“陛下,臣今日是来请旨,臣弟受伤军中无主将,如今又逢敌军异动,臣请旨陛下让臣前往军中主事。”
皇帝双手背在身后不言,心中忌惮梁珏,兵权已落在镇国公府,如今梁肃受伤皇帝自是想收回兵符握住军权。
正在思量中坐在龙椅上的嫔妃突然娇笑一声,“边疆有国公爷镇守,陛下甚是宽心。”
“啪!”
皇帝突然甩手一巴掌将妃子打倒在地,宫人吓了一跳急忙下跪求饶皇帝息怒,梁珏同梁泊舟也只能下跪安抚帝心。
皇帝怒目看着原本受宠的妃嫔惊恐哭啼,心中突起暴戾踹了那嫔妃几脚,梁泊舟看着眼前景象瞬间进入梦中,梦中的“他”也曾做过此等虐打女子不堪之事。
耳边谩骂的声音越来越大,梁珏见儿子神色不对趁皇帝不注意时轻摇了下梁泊舟这才让其回过神。
那妃嫔常常听皇帝夸赞国公爷,哪里知晓皇帝为何突然发怒,只能不住求饶,皇帝指着她,“贱人,我与镇国公商议政事,你竟不知自重参与妄政,怎么你是要顶了朕?”
“来人,拖下去杖毙!”
妃嫔撕心求饶,皇帝看也不看一眼任由太监将曾经心爱嫔妃拖了下去,皇帝似笑非笑假意虚扶起梁珏,“国公爷同朕都已年岁半百,上前线朕甚是担忧,前往边疆之事朕还需思虑一番。”
梁珏默然一笑,与皇帝官话片刻便带着儿子离开正殿,父子缓步行走宫中,梁泊舟道:“父亲,皇帝今日态度恐怕是铁了心想将兵权收回,儿只怕敌军起战军中无合适主将,大启将又有一场硬仗要打。”
梁珏叹气道,“先帝曾留下龙符,今上不知此符下落,方才那番话恐怕怀疑龙符是由先帝交予你祖父,所以才急于收回虎符。”
“父亲,先帝之子是否真的……还活着?”
梁泊舟其实大致猜测到一些事情,他怀疑祖父当年参与其中,梁珏停了下来看向儿子,“是。”
“父亲可知是谁?”
梁珏摇头,“你祖父当年不曾告诉我。”
当年宸王势力太大,暗中谋害皇嗣,先帝受其打压今上成为储君已是不争的事实。况且先帝身患隐疾,梁珏父亲只能劝先帝暂时隐忍只为保住先太子不为彻底断了血脉。
梁珏父亲只想先帝之子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便也没有告诉梁珏那孩子是谁,只是告诉他先帝曾暗中赐予龙符,若当今皇帝品德不正,不顾江山社稷导致民生动乱,便由梁珏亲自将龙符与虎符合二为一名正言顺让皇帝禅位下一任太子。
晚霞如画映照天边,父子二人身处天地之间,天际静穆万物似宁。